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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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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戈登先生沒多久,貝內特家發生了第三件事。

這件事比起前兩件,似乎更重要一些。

當時簡、伊麗莎白還有凱瑟琳正在聊天,女仆敲開屋門送進一封信,說是內德菲爾莊園派人送來的。

簡聞言很高興,眉眼間不免帶上一絲溫柔和愛意。看著她顯而易見的快樂,伊麗莎白和凱瑟琳也很開心,相視而笑。

不過很快,她們發現簡的笑容消失了,甚至一度臉色大變。盡快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一直在看她的伊麗莎白和凱瑟琳可不會認為她們同時眼花了。

她們耐心等待到簡放下信,才出聲詢問:“簡,怎麽了?”

簡的臉上略過一絲憂愁,她拿著信,猶豫地道:“卡羅琳寫信告訴我,他們已經離開內德菲爾了,現在正在去倫敦的路上。”

伊麗莎白沒多想,還以為是“她們”,不甚在意:“噢她們走了啊,說起來,簡,雖然你未來不得不和這兩位女士成為親人,但我真心認為她們離開反而是件好事。”

凱瑟琳觀察著簡的神情,覺得事情的關鍵不是賓利小姐的去向:“賓利先生呢,他也走了嗎。”

“走了,他們都走了。”簡說,“卡洛琳還說,他們冬天都不會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伊麗莎白很意外。她接過信,剛看了前幾行便大為惱火:賓利小姐在信中把她說話時一貫的陰陽怪氣發揮到極致,整封信都在明著炫耀和暗中嘲諷,她明知道貝內特家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卻偏偏說些可惜簡不能去倫敦過冬天之類貌似很遺憾、實際變相嘲笑的話。

更過分的是,賓利小姐還用了大段的篇幅誇讚達西先生的妹妹喬治安娜,稱賓利先生深深地愛上了她。2

達西先生的父母都已去世,達西先生尚未娶妻,按照現在的規矩,達西小姐由親近的仆人和家庭教師陪伴著,獨自在倫敦居住。

簡不願表露出她被這封信煩擾以至心神不寧,但她又實在做不到,那張向來沒有憂愁而顯得純真善良的臉龐上難得帶著不快。

伊麗莎白安慰道:“簡,你該相信賓利先生的真誠,不能僅因為賓利小姐的話就心神動搖。我反倒認為正是因為她發現賓利先生特別愛你,她對阻攔她哥哥的愛情無計可施,才會故意用這樣的話讓你誤會。”3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簡很不解。她把什麽人和事都往好的方面想,實在想不清楚賓利小姐的理由。

凱瑟琳道:“可能因為她想讓賓利先生找個高貴的家庭,以提升她的身價吧,從她對達西先生的態度就可以看出,達西先生對她那麽冷漠和敷衍她還能不斷往上湊,我從沒見過哪種真愛能愛到這個地步,除了因為達西先生的一萬英鎊,我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簡不願往壞的地方想她的朋友:“卡羅琳也許是真得很喜歡達西先生。”

“也許,”凱瑟琳道,“反正我還是剛才那個觀點,賓利先生家也是商人出身,能改變社會地位不過是因為賓利先生受過了紳士教育,剛被紳士階層接納,他們家連自己的莊園都沒有,讓哥哥娶一個身份高貴的小姐,對她來說肯定大有裨益。”

伊麗莎白很驚奇:“基蒂你怎麽對賓利先生家知道的這麽清楚?你是從哪裏聽到的消息?”

“這都是我的推斷,其實只看賓利姐妹行事就知道了。她連赫斯特先生住在格羅斯溫納街都要特地講出來,若是有尊貴的身份或者高貴的親戚,恐怕早就嚷嚷地大家全都知道了。而且她不是一直以受過私人培訓班的教育為榮嗎,但據我上次去倫敦聊書稿時打聽到的結論,那個淑女培訓班都是富商家庭的女兒在學習,從未聽說過哪個貴族小姐會參與。”

凱瑟琳打聽這些當然不是為了嘲諷賓利小姐這麽無聊的理由。在她發覺自己肩負著兩個人的重擔後,她迫切地想再找到一條新的賺錢途徑,看看能否利用後世的知識和見聞變個現。

一般生意她不敢做,她把腦筋動到了專門面向女性的生意上面,誰都知道女人的錢最好賺,而且做女性生意,也許對自身的名聲影響不會太大。

可惜結果讓她很失望。社會對商人仍是十分看輕,即便這種類型也還是屬於“拋頭露面”的範圍,紳士階層出身的女性只有實在走投無路、無依無靠時,才會出此下策。

若她不出面,請別人管理的話,其中又牽涉很多事情。先不說她有沒有能力管住別人以至自己不被蒙騙,同時又保護好聲譽,就是單純的起步資金她都不具備。她那點錢,只夠解決衣食問題,想拿來做生意的第一桶金遠不夠格。

凱瑟琳只好回家繼續踏踏實實地寫,每天都從早晨奮鬥至深夜,她房間的蠟燭比幾個姐妹加起來用得都快。

凱瑟琳的分析讓伊麗莎白很信服。自從讀了她寫的後,凱瑟琳在伊麗莎白心中的形象高大了許多,連說的話都變得較有威信。

伊麗莎白不由想起,之前她和凱瑟琳聊起達西先生時,凱瑟琳每一次的態度都很否定。她當時還覺得是凱瑟琳太悲觀,但現在也不禁產生一絲動搖,懷疑賓利先生可能真是城裏的浪蕩公子,對簡不過是逢場作戲。

不,不會的。伊麗莎白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跟兩位姐妹說:“不管怎樣,賓利小姐的想法不能決定她哥哥的行動。我們都親眼見過賓利先生如何對待簡,他的感情絕不虛假。”

盡管凱瑟琳很想反駁“那他為什麽會不告而別”,但她看到簡本來很難過又燃起希望的神色,馬上改口附和:“是啊,我們可以不相信賓利小姐的人品,但我們要相信賓利先生的真情。”

凱瑟琳說時,盡管內心有些不安,但還是暗中祈禱,希望只是她太悲觀。其實有時她也挺討厭自己這種透徹的冷靜,很希望她能變成一個糊塗的傻白甜,不都說難得糊塗?至於那些會傷害簡的真實想法,還是不要提起的好。

賓利先生離開的消息很快在梅麗頓鎮附近傳開了。貝內特太太很焦躁,每天都在向全家人傳導她的焦慮,一遍又一遍詢問簡,賓利是否給她消息什麽時候回來。

簡每次都只能搖頭。貝內特太太便更加哀怨地長籲短嘆、怨天怨地,直到下一回她再次問簡有沒有消息時,才會短暫的停上片刻。

在貝內特家人都因為賓利先生的不告而別,心頭陰雲籠罩時,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忽然宣布結婚的消息,徹底點燃了貝內特太太心中的怒火。

和上次求婚相比,柯林斯先生這回順利的驚人。他被伊麗莎白拒絕後剛兩天的時間,就敲定了夏洛特是他的終生愛人。

由於夏洛特的要求,他離開貝內特家時沒有宣布這個好消息,只是神色得意忘形,一副“我有大秘密”的表情等著別人開口問他。

可惜貝內特太太沒看出來,而看出來的幾位都毫不關心。

他離開的第二天早晨,夏洛特單獨找到伊麗莎白,和她說了自己已接受柯林斯先生求婚的事。當天下午,盧卡斯爵士親自登門,公開宣布了這條喜訊。

貝內特夫人當時非常失禮,幾乎是劈頭蓋臉開始指責這位老爵士撒謊。好在這位紳士和他未來的女婿一樣,在容忍度這方面都十分驚人。他面不改色地聽完了貝內特太太所有的出言不遜,才禮貌地告辭離開。4

等他走後,貝內特太太的言語更是肆無忌憚起來,每一句都充滿怨恨和憤怒。她一開始怨夏洛特,但後面又全怪罪到伊麗莎白身上,認為是她的錯誤導致了這個結果。

凱瑟琳看伊麗莎白每天都挨罵,只能在她挨完訓後,給她看一眼她們的金子,又或者多給她塞幾張書稿。

“媽媽不過是擔心你將來生活困難,”凱瑟琳把事情往好的地方說,“但她不知道我已經賺了很多錢,以後還會賺更多。最差的結果,是我們兩個都沒嫁出去,找個小房子住在一起,朝夕相對。我算了算,用兩千英鎊在倫敦應該能買個位置不錯的小公寓,我再繼續寫書,能存夠五千英鎊買國債的話,每年的利息就足夠我們生活。不瞞你說,莉齊,我現在極不愛和人交往,更喜歡獨自待著,但我發現如果每天都要見的人是你的話,我還挺期待的。當然,我更衷心地希望你能找到一位英俊富有的如意郎君,到時我給你添妝。”

“基蒂,”伊麗莎白特別感動,剛被夏洛特打擊的心靈頓時受到了絕無僅有的撫慰,她不由地拉起凱瑟琳的手,“我真是要向你道歉,我以前竟然暗自覺得你愚蠢和輕浮,還自詡比你聰明和明智。實際上你才是我們姐妹幾人中最優秀的一個人。我不會讓你養的,但你能這麽說,真讓我感到無比幸福。”

“你真肉麻,松手吧我要去拿東西。”凱瑟琳很不自在的把手抽了出來,轉身裝作去拿梳子。

實際上她感到非常非常害羞,快受不了啦。

對於夏洛特的選擇,伊麗莎白實在想不通,不能理解明明她們聊天時對方也很看不上柯林斯,怎麽轉而就答應他的求婚。

凱瑟琳便勸:“夏洛特已經年紀不小了,考慮到她的情況,柯林斯先生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她最不壞的選擇。這雖然有些可悲,但很實際。”

對於夏洛特來說,如果她一直嫁不出去,以盧卡斯爵士家的經濟情況,她那幾位兄弟恐怕未來不能接濟她多少錢,她最好的出路是成為一名家庭教師,教養別人家的小姐,一年領取約二十磅的薪水。

“可婚姻難道就是為了有個房間住,有一口飯吃嗎?以夏洛特的聰明,她不會感到真正的幸福。”伊麗莎白道。

“但這選擇是她自己做的,莉齊,柯林斯有多蠢,整個梅麗頓的人都看見了,我想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沒在她的位置,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麽,如何能對她妄加評判呢?我們幾個有仆人伺候和照顧,每年還有十幾磅的零花錢,可夏洛特在家不僅要做家務,幾個弟弟還會嫌棄她,也許嫁給柯林斯先生不是把她從深淵救出,但至少這個坑會淺一些。”

“你說得對,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伊麗莎白很受打擊,“我想我無法再和她成為朋友了。”

凱瑟琳能理解她的心情。這件事發展的就像她看過的八卦一樣,充分印證哪個年代都要防火防盜防閨蜜。不過這又有點不同:好在伊麗莎白根本看不上柯林斯先生。

“所以我才努力寫,”凱瑟琳試圖用這個正面例子讓姐姐感到振奮,“這樣我的婚姻就能由我的心做主,而不是為了金錢去委屈。”

伊麗莎白聽完這句話,沈思片刻,讚同地點了點頭。

威拉德剛進宅邸大門,便看見他的哥哥,特雷西·戈登伯爵坐在客廳的天鵝絨椅子上,正在翻看報紙。

男管家迎上來,威拉德張開手臂,任對方把他的外套取下,在他要幫他拿帽子時,威拉德擡手拒絕。

“我正好路過,就來看看你,維爾說你半夜出門了,我今天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就在這等會你。”戈登伯爵道。

特雷西·戈登是一位精神抖擻的中年貴族。他是威拉德的親哥哥,比弟弟大十一歲,兩人一起度過一段相依為命的日子,他於他,是真正的長兄如父。

不過,雖然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但兩人的外貌卻不相像,特雷西長得像老戈登伯爵,五官粗獷、身形敦實,雖然看著不怒而威、很有氣勢,但遠說不上好看。

威拉德則像他們的母親,五官俊秀,又融合了父親五官中最漂亮的部分—藍眼睛,身形修長,氣質風流,是以比哥哥英俊得多。

他們兄弟倆關系極好,在因為財產權而兄弟親情關系無比淡漠的英格蘭,他倆稱得上兄友弟恭的典範。

“你這是去…威拉德,你拿的是什麽,花?”特雷西本來正要問弟弟為什麽會半夜出門,然而當他看見威拉德居然動作輕柔的從帽子中拿出一朵花時,立刻忘了之前的話題。

“路邊看見的,就摘了。”威拉德一副不在意的語氣。

“是嗎?不是哪位小姐送你的?”特雷西不相信。

“當然不是,”威拉德拿著花向他伸手,無所謂地道,“你要喜歡就送你。”

“那我不客氣了,正好蒂娜最近在研究用花做點心,”特雷西吩咐仆人,“去把花拿過來。”

仆人聽話地走上前,威拉德聳聳肩,眼都沒眨。仆人走到他的面前,擡起手,威拉德還是不太當回事的態度。

眼看仆人的手指馬上要觸碰到玫瑰時,威拉德忽地把手往回一縮,把玫瑰緊緊拿在手裏。

特雷西看著他,發出一聲輕笑。

威拉德道:“我想你來一定有事,不是專程來嘲笑你可憐的弟弟。”

“噢,我本來是想告訴你,蒂娜準備為你舉辦一個宴會,讓你務必要參加。”

“又是一個我和十幾個小姐那種?”

蒂娜是特雷西的夫人,為人熱情大方,心地善良,她這兩年的生活主要重心是為三十二歲仍未成家的威拉德找一位合適的太太。

她為此舉辦了很多宴會、沙龍等活動,每次都邀請多位未婚小姐,最誇張的一次威拉德被她喊去說有事情要他跑腿,等他到了才發現蒂娜不過是找個理由讓他和那些年輕女士互相相看,而那一次居然有十二位小姐。

“蒂娜一定很高興你記得這件事,”特雷西笑著道,“不過我想她的宴會不用辦了,辦的話也不用邀請那麽多小姐。”

威拉德沒接他的話茬,他喊來總管,把花遞給他:“聽說吉普賽人有一種讓花朵用不雕謝的方法。”

維爾鞠躬道:“請您放心,先生。”

他伸手正要接過威拉德拿的花,對方卻沒有直接遞給他,而是捏著花枝的頂端,示意他拿下面:“不要碰花瓣。”

等維爾小心翼翼地輕捏著花走了,威拉德才走到沙發邊,沒有儀態的隨便一躺:“早該如此,我每次都被混雜的香水味弄得頭暈腦脹”

“她是哪家的小姐?”特雷西很高興。

“什麽哪家的小姐。”

“威拉德。”

“噢,好吧,但我必須要說她不是誰誰家的小姐,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士,我很能理解你恨不得我立刻結婚生子的心情,可你真的想多了。”

特雷西興致昂揚:“下次舞會你把她帶來。”

“請給我一個理由。”

“蒂娜說她太無聊了,需要新的朋友。也許你希望她本人來找你說?”特雷西氣定神閑地道。

想到那位對他有恩情又熱情執著的大嫂,威拉德再次確認,只有一個人過於熟悉你,才知道怎麽精準打擊。

對著特雷西,威拉德露出別人絕對見不到的另一面,他像個大男孩,微皺起眉頭,難得有些疑惑:“我不確定她會不會來。”

這個說法讓戈登伯爵很詫異,他沒想過世界上會有哪個年輕小姐不喜歡自己的弟弟:“所以你是單相思?”

威拉德:“……不是,我現在還沒有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

“現在?”特雷西感覺他找到了重點,“那就是以後有可能?”

威拉德拒絕再和特雷西說話。

然而,當夜入眠時,威拉德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牽著一位小姐的手,站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央,頭頂是璀璨奪目的水晶燈,周圍是喧鬧的人群和滿眼的富麗堂皇。

“你喜歡這支舞嗎?”

威拉德聽見自己溫柔地問。

“非常喜歡。”

他聽見她俏聲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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